近报 -33版:毒舌-2017年09月15日

　　记者　狄凯

　　身后炮声隆隆,天上飞机轰炸不断,海上不时会冒出潜艇发射的鱼雷……整部电影,你看不见一个正面的敌人形象,但是敌人无处不在,紧迫感无时不在。这是诺兰导演的电影《敦刻尔克》营造出的气氛。
　　敌人不仅上天入地下海,还钻进了人心里。一个法国兵混进了英国兵堆里,想要跟着逃出死地,却不幸被认了出来。搁在平时不叫事儿,大家是盟军嘛,来,有烟有酒有咖啡；但这是战时,追兵压境,人多船少,尤其在船只超载需要减重的时候,对不起了,请你从船舱出去,哪怕外面敌人的机枪在不停地扫射、出去等于送死。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也可以说是最合理、最经济的一种选择。但如果让本能(包括兽性、贪婪、自私、淫欲)主宰了我们,如果事事只追求功利,这样的做法,这样的思维,与交战方的法西斯又有什么区别呢?好在有人站了出来,勉强说服了战友,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这人性中的一丝微芒,足可以与法西斯区别开来。
　　人性的微芒还在一丝一丝地聚拢。先是道森船长,他驾驶一艘游艇驶向敦刻尔克,一路救人,途中还凭借经验躲过了敌机的扫射。毫无疑问,道森船长只是一个代表,一个缩影。当自发参与救援的万千民用船只抵达敦刻尔克时,万千的道森船长身上的人性光芒汇聚到了一起,照亮了敦刻尔克,也点燃了几十万本已绝望的士兵的心。
　　险死还生,喜悦过后,船上的士兵是心怀愧疚的。“你不会对我们感到失望吗?”士兵问道森船长。船长没有回答他。船只抵岸后,他们也曾担心迎面而来的是石头与唾沫。然而并没有,一位失明的老人带着食物劳军,接过食物的士兵特意提醒老人:我们可是逃生回来的。老人一脸的不在乎:足够了(enough)!意思是,你们活着回来就足够了。
　　这位“欢迎回家”的老人,又是亿万英国民众的一个代表,一个缩影。当士兵们坐着火车回家时,他们一度不敢打开车窗。而在车窗终于被打开的一瞬间,他们收获的是啤酒、巧克力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群如惊弓之鸟的士兵,这群败兵,他们因战争而遭受的心灵创伤(恐惧,沮丧),也在一瞬间,被同胞们的宽容所治愈。可以想象,当这群士兵重返战场,为了国家与同胞而战的时候,又将是生龙活虎的钢铁战士。电影在这一刻,才达到了真正的高潮。
　　诚如王阳明所言: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蕴含着爱的宽容与理解,正是“破心中贼”的不二良方。所以,你就能理解,为什么丘吉尔在评价敦刻尔克大撤退时说,“战争不是靠退却赢得的,但是,在这次援救中却蕴藏着胜利”。只有精诚团结、万众一心组成的坚城,才是牢不可破的。敦刻尔克大撤退,不仅蕴藏着战争的胜利,还蕴藏着道义的胜利与人性的胜利!
　　捎带一提,电影一开头就交代了三条时间线:一周,一天,一小时,分别对应港口的撤离时间,民船的海上营救时间,以及激烈的空战时间。然而,到了后面,这三条长短不一的时间线,却有如三条粗细不一的钢丝,奇妙地扭合在了一起。看似不合理,其实,一来,时间点上确有重合之处。二来,似乎也寓意:三个不同空域内所经历的事情,同样艰难而漫长,同样光荣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