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枪声响起时,美国女孩安吉·卡斯

近报 新闻    时间:2017年10月13日    来源:近报










  第一轮枪声响起时,美国女孩安吉·卡斯蒂拉和伙伴们还以为那不过是烟花。连续9秒,“哒哒哒”。 
  那是10月1日晚上10点05分,美国拉斯维加斯,超过2.2万人聚集在“91号公路丰收乡村音乐节”的露天现场。音乐会的草地紧邻赌城市中心的主干道,干道两侧林立着豪华赌场和酒店。内达华州初秋的暖风在高耸的棕榈树顶流过,空气中有啤酒和筹码的气息。舞台上,乡村音乐明星杰森·阿尔丁正拨动吉他琴弦,唱起《当她叫我宝贝》。
  安吉并不知道,接下来的10分钟,至少3000发子弹将砸向他们所在的草坪。他们将亲历美国史上伤亡最惨重的大规模枪击案,529人受伤,59名受害者死亡。 
死亡区
  大眼睛姑娘安吉戴着一顶牛仔帽。
  事实上,那天有无数顶牛仔帽——那是乡村音乐的代表符号之一。直到晚10点05分之前,这场音乐节还是他们生命中的一场盛事。护士、老师、销售经理……全国各地的乡村音乐爱好者赶来这里欢庆升职、毕业和结婚周年等。很多人提前一两个月进行了安排。 
  安吉是最后时刻决定来的,作为自己28岁生日的庆祝。定居在拉斯维加斯的妹妹安茜·卡斯蒂拉和未婚夫接待了安吉和男友。4个人一起买了3天的直通票。
  人群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是在第二轮枪击后。舞台上的阿尔丁戛然停止表演,丢下吉他,奔进后台。
  “真的是枪!”当第三轮子弹倾泻而下,疑惑的嗡嗡声浪变成了惊讶的叫声。骚乱开始了。
  “趴下!”安吉尖叫着提醒3个伙伴。这也是现场很多人的反应。他们与子弹之间没有任何阻隔。 
  死亡是在瞬间发生的。音乐节的彩灯还闪烁着,四周建筑的射灯也依旧明亮。“地狱被打开了。”一位幸存者回忆,眼圈通红。 
  “死亡区”,洛杉矶小伙罗素·布雷克在后来的采访中称呼那片曾经音乐缭绕的草坪。不只一位幸存者使用了这个名词。
  也就是在这3分钟内,安茜从土里抬起头来。她惊恐地发现,姐姐还躺在地上,长发浸透了鲜血,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
  安吉的朋友们找到一扇翻倒的围栏门作为担架,把她放置了上去,离开了子弹密集的区域。一名卡车司机主动帮忙,将4个人送往拉斯维加斯医院。
凶手的门开了
  警用通信设备已经炸锅了。警员们互相通报着发生在音乐节草地上的大规模枪击。弹密如雨,凶手很可能拥有高火力的全自动机关枪。他们相信,凶手就藏身在曼德勒海湾酒店里。那是一座金色屏风式的宏伟建筑,正对着主干道,俯瞰着音乐节草地,距舞台直线距离366米。有人在酒店一整面楼的金色落地窗中层看到了枪支瞄准器的闪光。
  当安吉的伙伴们突破重围时,拉斯维加斯警局的马修·道纳森探员正赤脚奔跑在主干道沿线街区里。
  他的很多同事此时正被困在音乐节草地的骚乱中心,被枪弹压制,动弹不得。这个圆脸小伙则在据事发地14公里的总部值班,写报告。他立马决定前往支援。在半途中,牛仔靴摩擦着小腿影响了速度,他干脆脱了。
  拉斯维加斯警方的发布会披露,当晚10点12分,第一声枪响7分钟后,另外两位警官到达了酒店31层,他们能感觉到,枪声直接从头顶传来。道纳森也抵达了曼德勒海湾酒店,脚上换上了一位热心消防员借他的板鞋。这个写了一晚上文书的小子、两位警犬警官,还有一位反恐特警成员,组成了制止这场美国最惨烈大规模枪杀案的先遣队。
  这一次,暗处的凶手暴露了自己。
  在警官们到来之前,曼德勒海湾酒店的一位警卫何塞·坎波就已经踩在了32层的绒地毯上。赌场内场警卫没有持枪权,只有腰里挂着的一副手铐。他听说这层楼上有一扇可疑的门,要上来看看。
  几乎在他出现在走道尽头的同一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
  他查看的房间是135号,冷枪来的方向。坎波拖着伤腿退回了走道拐角,子弹打击不到的地方,时间是10点25分。
  后援陆续赶到,4名先遣队员端起枪,朝那扇门走去。
  10点32分,在特警队员的带领下,他们最终爆破进入了房间。
  先遣队看到了一座军火库。
  23支枪和数不清的高火力弹药被遗留在这间400平方米的豪华套间里,两支来复枪甚至出现在紫金色花纹的浴缸里。一只来复枪正对着开门的方向,夹着两脚支架。
  一个男人倒在床边,脸朝下,身边的地毯上有一小块鲜血。那是这场噩梦的导演者,他拿枪口抵住嘴,饮弹自尽了。
  他的名字是斯蒂芬·帕多克。
斯蒂芬·帕多克是谁?
  枪杀了59名无辜者的帕多克先生是位百万富翁。
  这个64岁的佛罗里达州白人,是个房地产商人。帕多克善于观察趋势,低买高卖。以微软兴起为代表的“.com”经济年代,他在洛杉矶的房产翻倍了。到了2002年,在又一股强劲的经济暖流中,他以830万美元的价格,卖出了达拉斯一套综合住宅楼。
  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过去。他的母亲是个秘书,父亲则是个罪犯。前科累累,甚至抢过银行,曾连续8年在FBI逃犯缉拿榜上名列前茅。斯蒂芬是这对夫妻4个儿子中的长子。
  父亲缺席了他的少年时代,母亲用微薄的薪水把孩子们养大。他的生意最终让家人过上了丰裕的生活。
  尽管在全国拥有多处房产,帕多克自己的公寓依然“像一个单身大学生的宿舍”,陈设简单。他结过一次婚,又很快离婚了。在佛罗里达州的邻居们觉得他内向寡言到不正常。两项铁证:一是在圣诞节的时候不回应问好;另一个是对特朗普总统的上台不发一言——“是个人都想聊聊这个话题!”
  帕多克私生活中主要爱好是买枪和赌博。他出入赌场,逐渐成为“高报酬赌客”,玩一趟可以输上10万美元。帕多克喜欢的游戏也不涉及人际交往,他热爱独个儿坐在赌博机前,玩一种名为“视频扑克”的游戏。
  就是在赌场里,帕多克认识了后来的女朋友玛丽卢·丹利。丹利是位菲律宾裔女子,因为婚姻而来到美国,辗转做了赌场女招待。据熟悉她的人说,丹利随和大方,很受欢迎。两人周游世界,主要景点是赌场。在丹利眼中,帕多克是个“和善,周到,关心别人”的人,她曾一度计划和他共度“安静的未来”。
  这个9月初,帕多克提前定好了便宜机票,把丹利送回了菲律宾老家。并往她的户头里转了10万美元。丹利后来通过发言人表示,当时她以为,这是男朋友要和他分手的意思。
  “他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正常的意图。”她通过发言人说。
  事实上,事件发生前,帕多克度过了非常合法合规的一个月。这个男人购买了大量的枪支弹药,但是通过合法的渠道,从不同的店铺分次购买。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资料中也没有任何疑点触发美国枪支购买系统中的警报。
  在过去20年的枪支购买中,帕多克至今没有显示出任何违法购买的记录。除了被遗留在酒店套房里的惊人军火,警方还在他的寓所中搜查出了20支来复枪。
  根据他的亲戚回忆,他甚至从不打猎。他只是喜爱枪而已,像很多普通的中年男人一样。
  9月28日,帕多克推开了曼德拉海岸酒店135号套房的门。这是一家严禁私人拥有枪支进入的酒店,在富丽堂皇的大堂里就有明确的警示。然而,帕多克先生还是顺利入住了,没有在安检或登记环节触发任何警报。
  接下来的3天,他挂上“请勿打扰”的告示,只叫客房服务。这是间客流量相当大的五星级酒店,人们来来去去,没有意识到头顶上正藏着23只枪和无数弹药。
  10月1日,“91号公路丰收乡村音乐节”的最后一天。帕多克一个人在酒店低楼层的赌场玩了一会儿“视频扑克”,不声不响地上了楼。 
  他用锤子敲碎了两扇落地窗,探出了枪口。
悼念活动
  这场大规模枪击造成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
   帕多克选择的房间离地面304米左右,正对着音乐会草坪。ABC电视台的访谈中,一名专家表示,居高临下,不需要多高超的射击技巧,就可以造成极大的杀伤效果。
  警察冲进房间后,在帕多克的茶几上发现了一张写满数字的小纸条。他沉默死去,没有留下任何自杀字条和宣言。这张纸条一度被当作某种秘密的信息。拉斯维加斯官方也迟迟未对它作出解读。直到10月8日,一名警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应该记载了帕多克射击的高度,当时的风力等射击信息,“他显然是计算好了,有备而来。”
  近一周过去,这次事件已经激发了无数讨论甚至谩骂,主题只有一个:禁枪。 
  白宫发言人在事件次日的发布会上,哽咽着说:“现在谈禁枪还为时过早。”她含着热泪表示,悲剧刚刚发生,并不适合把它政治化。
  在对舆论互不相让的两派卷入漩涡之前,这天夜里,医院的战争静悄悄地进行着。
  “这里谁会先死?”拉斯维加斯医学中心,一名外科医双手抱胸,岔开双脚站立,自言自语。他和同事在进行“尽量控制伤害”的急救,把病人分类,让最危重的伤员最先得到救治。
新的一天
  那可能是很多人一生中最长的一夜。一片狼藉的音乐会草地上,被遗弃的手机此起彼伏响了一夜,直至其中一些手机电量耗尽。
  安吉一直没有从手术室的那一头被推出来。她是那种让人看到觉得活着真好的姑娘,身材修长、大眼睛、高鼻梁。初中的时候爱游泳,总穿一身校队的红泳衣,先比下去了所有女孩子,就要去跟男孩子比。她朋友多,笑出两排白牙。有个弟弟在玩乐队,她就跟迷妹似的在社交网络刷每一条相关消息。
  她毕业后做化妆师,曾为癌症病人创作脸部艺术彩绘:黑脸盘,白骷髅,骷髅上开着花,十分类似墨西哥文化里的意象:死亡也可以是一场庆典。
  安吉的妈妈因癌症去世,她希望癌症病人也能美丽。
  这个姑娘已经死去了,就在送达医院不久后。来医院的卡车上,躺在妹妹臂弯里的那段时间,是她28岁的第三个白天的开端,也是她人生最后的夜晚。
  一个新的白天正在到来。
  帕多克没有看到这个白天。他无法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身份将在全球网络上几次反转。一开始人们说他是极端分子,接着说他是个热爱前任总统奥巴马的民主党人。在其中一个版本里,被打中腿的赌场保安坎波是他的帮凶。最新一种猜测是:他是个精神分裂症。有评论说:“我们实在不习惯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死亡让他保持沉默。
  凌晨4点,拉斯维加斯血液中心提前开门,为枪击事件中的伤病员采血。太阳还没出来,番茄红和青色交汇的内华达州天空下,献血的人们排起了长队,绕了几圈。队尾的人得知自己很可能要排数个小时,也没有离去。
  59人死去的广场边上,即将树立起纪念的十字架。蜡烛一簇簇亮起,衣物和手机被幸存者一件件取走,被遗弃的音乐会啤酒在逐渐升温的阳光下哑着泡沫。邻近的各大赌场酒店已开始运转,又是新的欢庆要去忙碌。
         据《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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