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报 -08版:家庭-2016年09月02日

　　家庭小档案
　　于仁谦:58岁,玉谦旗袍第五代传承人,玉谦旗袍店掌柜,在首届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展示活动中荣获传承人奖。从小受父亲影响,学习裁缝手艺。青年时代就职于济南服装三厂,并通过中国服装文化函授中心学习的机会,系统地研究了日本服装文化及其与中国服装文化的渊源。
　　李月新:47岁,于仁谦之妻,平时负责照看店面和照顾丈夫的衣食起居,喜爱弹奏古筝。
　　于典:23岁,家中独生女,自小耳濡目染,喜爱剪裁手艺,现就读于意大利那不勒斯美术学院的服装设计专业,“玉谦旗袍店”未来的传承人。

　　门前圣水芙蓉泉,旗袍世家数百年”,木刻的对联,古朴的雕花,琳琅满目的布匹,作为山东老字号、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玉谦旗袍店”藏身在古香古色又热闹熙攘的芙蓉老街深处,不动声色地经历了百年沧桑。
　　从清代同治年间开店至今,玉谦旗袍店凝聚着四代人的心血。于仁谦是第五代传承人,他凭借精湛的缝制手艺使得玉谦旗袍声名远播。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老字号的匠心独运和守艺世家的东方韵味。

□见习记者　刘一梦
　　为谋生计迁济南
旗袍立身匠人心
　　“最早来济南的是我的太爷爷,当时是迫于生计。”于仁谦介绍说,当时家乡连年大旱,不得已来到济南投奔开成衣铺子的亲戚。因为“伙计不满三年不上台面”的老规矩,太爷爷一开始只能在铺子里做些拆洗缝补的简单杂活。后来,为了能学到真本事,于仁谦的太爷爷每天白天观察师傅做工,晚上自己偷偷练习,没过几年,他就能在店里独当一面了,几年后便在济南成家立业了。
　　民国是旗袍最繁盛的时期,旗袍由传统的满族女子旗服改造而来。改造后,肥大不贴身的旗服变得合身且实用,让女性柔美多姿的体态展露无遗,行走间尽显优雅和风韵。旗袍因此被誉为中国女性最美的服装。“那时,光这条芙蓉街上就有17家衣服铺子,足可以看出当时旗袍的火热程度。”于仁谦说道。
　　于仁谦的父亲于承章,十四五岁就跟长辈学做手艺,十八岁就做了掌柜。1941年,由于连年战乱,芙蓉街上的商铺大多关门歇业,只有几家还在艰难维持,来店里做旗袍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和阔太太小姐,他们对穿着非常讲究挑剔,于承章经常忙到深夜。虽然各家店铺争相压价吸引顾客,但于承章从未降价,即便他做的旗袍和大褂一直都比别家贵两毛钱。但因为活儿精致又耐用,即便不压价也照样能引得大批回头客。
潜心自创测量法
玉成于谦得传承
　　“我在家中排行老四,是最小的,当时哥哥们都在外学习或者工作了,只有我是在长辈跟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儿,分担家里的负担。”于仁谦说,当初学做旗袍主要是迫于生计,为了分担父亲的辛劳。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于仁谦开始穿针引线、学习盘扣撩边,拿起的剪刀软尺就再也没放下。
　　“20来岁,上山下乡后我进入济南服装三厂工作,结交了很多比我年龄大的手艺人。”年轻时候的于仁谦一门心思扑在剪裁手工艺的学习上,喜欢跟在老手艺人身后讨教技艺,一来二去,比自己年长几十岁的老手艺人都很喜欢他,也因为这样,他学到了很多文化知识和剪裁技本领。
　　24岁的时候,于仁谦遇到了难得的研修机遇。“当时,中国工人报刊登了日本人在北京办中国服装文化函授中心的招生启事,学费200块钱,我眼都没眨下,就报名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于仁谦印象格外深刻,报名之后,除了学习邮寄来的专业教材,周末还观看讲课录像。那段函授的日子,使得于仁谦在颜色搭配、服装设计、针法、制作工艺等方面受到了系统的理论学习和实践,还了解了日本服装文化及其与中国的渊源。这一经历对于仁谦帮助很大。
　　改革开放后,于仁谦取父亲于承章“玉成旗袍店”的“玉”字和自己“于仁谦”的“谦”字,重新组成“玉谦”二字,正式将老旗袍店从父亲手中接过来。
　　“这是我独创的经纬量体法,需要横竖全方位的测量,最早做一件旗袍有10多个尺寸,后来增加到20多个,现在增加到40多个,将近50个。”每个玉谦号尺寸单上都满满当当记载着各式各样的数据。
　　在测量之前,于师傅会耐心了解顾客的年龄、工作、穿衣需求,根据每位顾客的不同特点,给出专业化的意见。“我的眼睛就是个全方位的录像机,测量的时候就能把数据立体化记忆下来,这不光是用眼,更是用脑、用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出切合人体的旗袍,展现穿衣者的气质和神韵。”于仁谦说道。
　　“俗话说‘量体裁衣’,只有先量好了体,才能裁好衣。”现在量体的工作仍然由于仁谦亲自操刀。量体时,顾客要换上店里的衣服,从身长、腰围到后背、领口、开衩,上上下下的数据测量完需要半个多小时。
“典”雅俊秀独生女
出国留学长本领
　　作为于仁谦的独生女,于典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潜移默化间也对剪裁工艺产生了浓厚兴趣。今年23岁的于典,正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美术学院读大三,该校是意大利最古老、最具声望的美院之一,而于典就读的服装设计专业更是在意大利高等学府中首屈一指。
　　“我可是摸着丝绸长大的。”谈起如何跟父亲学手艺,于典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年纪轻轻的她,因为懂得所以珍惜,在看待父亲这门家族老手艺上,比同龄人自然更多了一份敬畏。
　　“第六代传承人还不敢当,但是继承和发扬是肯定的,至少尽我所能,为旗袍走出国门添把力。”在意大利上学的于典只要有机会就去研究米兰时装周,钻研他们的样式设计、剪裁手法和布料选择,也时常会因为在国外找到一款适合做旗袍的布料而兴奋地给父亲打电话。
　　“这是她的期末作业,跟其他同学相比,她不光做好了服装设计还多费时间做出了头部和面部,拿了个满分。”于典的母亲李月新骄傲地拿着女儿制作的动画视频给记者展示。
穿着旗袍嫁进门
敬称“师傅”几十年
　　“一般早上伺候师傅吃过饭后,他就去工作间做活儿,我再来店里招呼顾客。”老板娘李月新是个温柔好脾气的人,嘴边时常挂着微笑。
　　“当时我是穿着他亲手做的旗袍嫁过来的,不说全球唯一也至少是世间罕有。”谈起当年的那件嫁衣,李月新还是兴奋不已。结婚后于仁谦依然给李月新做旗袍,各种面料各种款式的旗袍琳琅满目,不计其数,实在穿不过来,她就放到店里卖。
　　李月新称于仁谦为“师傅”,一喊就是几十年。跟其他夫妻不同的是,在李月新眼里,于仁谦不仅是个心灵手巧踏实顾家的好丈夫,更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大手艺家。“郭德纲也曾经找过师傅,想让他带着一家老小过去,做专属的设计团队,待遇不错,可是被师傅拒绝了。”李月新说起这件事,语气里还是充满敬佩,“他放不下自己手艺、放不下这家祖传的店铺,谁让咱有这个旗袍情结呢。”
　　闲暇时间,李月琴喜欢弹弹古筝。因为学古筝她还结识了不少好友,店内无人的时候,就轻抚琴弦,倒也自得其乐。
　　而说起对女儿的期望,李月新希望于典:“在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基础上,有能力就把于家的旗袍手艺传承发扬下去,这也是师傅的一大心愿吧。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但求安好。”
百年传承守业难
最是寂寞匠人心
　　采访中,于仁谦和记者谈论最多的是作为中国文化瑰宝的旗袍制作工艺传承问题。目前在于仁谦的工作间里,共有3名员工,其中一名是去年刚来的新徒弟。“我本身就是学这个的,看了报道,对制作旗袍工艺更感兴趣了,想跟着于师傅学这门传统的手艺。”学徒小张说。
　　“抱着传承手艺培养接班人的态度,我们对来求学的人都提供免费吃住还发放工资,可是这样的无门槛招生却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徒弟,很多人都是呆两三个月就走了。”老板娘李月新表示,现在的年轻人总希望速成,大多都抱着“今天学会了,明天就能挣钱”的想法。“所以现在我们收徒的时候不得不设置门槛,象征性地收取一定学费,然后包吃住每个月发工资,如果能保证坚持3年,那到时候学费全额退还。”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能培养出真正的手艺接班人。
　　工业时代的繁荣发展和信息社会的高速运转,带来了高效的批量化生产,千篇一律的产品铺天盖地,价廉未必物美,渐渐失去了各自的独特韵味；而匠人手中的每件作品无不匠心独运、精益求精,让人对守艺人的执着心生敬佩。工匠情怀不改初衷,传承技艺任重道远,创业难守业更难,越来越多像于仁谦师傅这样的手艺人面临着现实和传承的困惑和考验。
　　“门前圣水芙蓉泉,旗袍世家数百年”。这样一个已传承五代人的旗袍世家,就这样在纷扰的环境中,恪守“谦”诚的从业态度,在传承旗袍技艺和工匠精神的道路上孜孜以求,用自己的坚守续写着守艺人的匠心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