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回家

近报 新闻    时间:2018年02月09日    来源:近报


  杨任

  嘀嘀这家伙又跑了!中午回家遛了一趟狗,进楼门见大厅里没人,我鬼使神差地把狗链子解开了,没想到就在电梯门开启的一刹那,嘀嘀扭头就跑。我急忙追出去,它已经逃之夭夭。良在电话里安慰我说,没事,等你下班它肯定在楼下等你呢。
  嘀嘀是我们收养的第二条狗,貌似是比格鲁和某种小型犬的“串儿”。来我家之前,它整天在草丛里玩,有时还满大街跑。它刚出生就被开烟店的老头儿领养,给他的小孙子当玩具,孙子回老家上学,把小狗留给了老头儿。夜里主人不让它进屋,它站在门口哼哼一阵儿,回头就在草丛里刨个窝睡觉。烟店旁边是烤鱼店,吃饭的人从锅里随便夹块东西就扔给它,掉在地上的饭菜更是它的美味。因为乱吃东西,嘀嘀发育得非常糟糕,长了两条罗圈腿,牙齿稀疏,咬不住东西。
  我们每天路过烟店,眼看一身白毛憨头憨脑的嘀嘀就这样一天天长大,良动了恻隐之心。然而,那时我们已经收养了一条小流浪狗,取名嘎嘎。我们租住在小小的一居室里,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再养一只宠物,只好把同情心控制在碰到嘀嘀时停下来逗逗它的状态。直到偶然听人说,烟店老头儿想把它送走,良有点沉不住气了。于是,有一天中午,我找到那个老头,花了150元把嘀嘀抱回家。
  嘀嘀来到我们家时有四五个月大了,它很快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和嘎嘎也成了好朋友。带它路过烟店,它从来没有停下过,对过去的主人一点也不留恋。不过,它毕竟是在草丛里长大的,对户外的青草有一种不由自主的迷恋,它享受在家被人宠爱的感觉,也热爱那承载了它童年欢乐的草地。据说狗的鼻子能闻到上百种不同的气味,窗外的风送来草地的气息,鼓舞着它对自由的向往,散步时它本能地扯着链子,要跑到路边的草丛里去。站在草地里,如果有风吹过来,它就耸起鼻子,嗅啊嗅啊,像要把风里传播的信息全都吸进去。看它如此痴心,我总是于心不忍,只好解开它的链子,让它和嘎嘎在草地上嬉戏。然而,它时常得意忘形,在我眼皮下面嬉闹一阵后,突然撒腿就跑,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嘀嘀在外面玩够了,就会沾着一身泥巴回家,到家后先喝半盆水,然后倒头就睡。每次它逃跑,任你跑断腿喊破喉咙,也找不到它。刚开始,它跑了我们还去找,后来见它每次逃跑都会回家,也就放松了戒备。良总是批评我不该解了它的链子,我也深知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嘀嘀实在是一条特别的狗,我只能这样搪塞良。
  然而,那天下午嘀嘀并没有回家。下班后,我在小区里又找了一个遍,一无所获。晚上我们到物业监控室,在那里翻了很长时间的录像,终于看到一个镜头:嘀嘀像一个白色的魅影,从小区的后门蹿出去了。
  嘀嘀失踪的那天,刚过元旦不久。我们曾经推算它是4月出生的,它陪伴了我们两年半的时间,在快满三岁的时候竟然不辞而别了。
  之后的每天我们都在找嘀嘀。晚上,顶着寒风,良一遍一遍地叫着它的名字,嘀嘀,嘀嘀,我听得心里那个难受啊。然而,几乎各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它的下落。
  双鱼座的良有无穷的爱心。嘀嘀刚来我们家,身上有跳蚤,她坚持用药给治好了。接着,嘀嘀开始闹皮肤病,肚皮下大片大片的烂疮,她不嫌脏,每天按时给它清理上药。直到后来做了绝育手术,那病才彻底根治。
  嘀嘀不在的日子,家里真的很安静,快递敲门不再听到它的叫声,吃饭的时候,也少了一个期盼的眼神望着你。因为嘀嘀不在的缘故,嘎嘎似乎也揣了心事,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工作很累,照顾孩子很累,生活一如既往地辛苦,但没有嘀嘀,生活似乎真少了点什么。
  折腾了近一个月,我们渐渐冷静下来。可能嘀嘀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们转而为它祈祷,希望有人能把它捡回去,给它一个好的归宿。
  一天中午,有人敲门。良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陌生的大姐。良正纳闷,突然感觉脚下有个东西使劲蹭着往屋里钻,她低头一看,尖叫起来:“是嘀嘀,竟然是嘀嘀!”它急切而贪婪地嗅着从门口涌出的家的气味,听到良叫它的名字,它的目光仿佛一下变亮了,咧开大嘴,剧烈地摇着尾巴。
  “看来大路终于找到家啦!”大姐开心地说。
  原来,那天嘀嘀跑到了大路上。莲石路车来车往,嘀嘀想穿过马路,结果被车撞了。大姐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在路中间挣扎。好心的大姐生怕它再被车撞了,急忙冲到路中间把它救起。大姐家住门头沟,因为有事急着回家,就把它带到了门头沟。大姐喜欢动物,家里有猫有狗。她找了一家宠物医院,把嘀嘀的腿给接上,还打了石膏。看它蛮可爱,大姐准备收养它。因此,从那天起,嘀嘀有了一个新名字:大路。
  可是,大路不答应啊。自从它能挣扎着站起来,它就不配合了。不好好吃饭,不安心睡觉。没完没了地叫,一次又一次地想破门而出。大路明显比刚来的时候瘦了,它这样折腾下去可不行。大路脖子上套着项圈,又做了绝育。有人提醒她,大路一定是有主的狗,它想回家。可是,大路的家在哪里呢?
  大姐开着车,又回到捡大路的地方,她本来希望可以问问附近的人,或许这样可以找到大路的家。车开到出事的地方,她把大路抱下车,还没来得及打听,大路撒腿就跑。大姐只好跟在后面追。
  穿过地下通道,又过了一条马路,大路进了胡同,头也不回,跛着腿只顾往前跑。所幸它腿脚不灵便,要不大姐也追不上它了。在胡同的尽头又是一个地下通道,出了通道,往左接着跑,没几步,进了一个小门,大路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转身上了右边一栋楼的台阶。门锁着。大姐也跟它上了台阶。看来,大路对小区很熟悉。
  正好有人出门,大路顺势钻了进去,径直跑向楼梯。它喘着粗气,猛嗅地面,不顾大姐呼叫,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一直爬到11层才停下来。找到一家门口,它停下来使劲儿嗅。“大路,难道这就是你的家?”于是,大姐敲响了这家的门。
  门开了,大路回家了……
  大路回家的那天正好是年三十。良的手机里存着大姐的号码,姓名是“大路妈”,每逢过年,她们都要互致问候。今年,大路,不,我们的嘀嘀已经7岁了。不过,对“大路”这个名字,它似乎已经忘了,你叫它“大路”,它可不会摇尾巴——或者,它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被称作“大路”。